龍仁青：悟空胖成豬八戒，蕨麻就是人參果

嘎瑪大叔在“大河”邊的青稞地里撒下青稞種子的時候，鐵卜加草原也迎來了挖蕨麻的季節。

開花的蕨麻

蕨麻，也叫人參果，每每到了高原大地復蘇，厚厚的凍土慢慢解凍，蕨麻的塊根就在半尺厚的地下長了出來。我們這些半大小孩便拿著鐵鏟、小镢頭等工具，跑到河畔、田邊開始挖蕨麻。挖蕨麻，就是要趁著蕨麻還沒有發芽長出葉子的時候，把它的塊根挖出來。等到它發芽長出了葉子，它的塊根已經把自己積蓄的所有營養都提供給了葉子，自己便干癟下去，只剩一點兒萎縮的外皮了，也就不能食用了。

沒長出葉子之前，從地面上看不到哪里長著蕨麻，所以，挖蕨麻完全要憑著對蕨麻生長條件和環境的熟知，做出精準判斷。我們這些從小生長在高寒草原上的孩子，也算歷經幾個寒暑冬夏，積累了豐富的經驗，每年挖蕨麻，單憑目測，就知道哪些地方的蕨麻長得好，長得多。

嘎瑪大叔播種青稞的地方，成了我們挖蕨麻的首選。那里土壤肥沃，光照充足，蕨麻們都偷偷地集中到了那里。在青稞地邊上，有一塊向陽背風的洼地，那里的蕨麻特別多，也特別飽滿，個個都有指頭蛋蛋大小，我們經常去那里挖蕨麻，把那塊地方叫蕨麻窩。自從次洛組建了“西天取經”的隊伍，他就給這塊地方重新取了名字，叫五莊觀，這是《西游記》里人參果的故事的發生地。

這一年到了挖蕨麻的季節，次洛特地把與我們不同村的“豬八戒”叫到了我們村里，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到“五莊觀”挖了一次蕨麻。“豬八戒是吃人參果的故事里的主要人物，挖人參果怎么能沒有豬八戒呢？”次洛說。

自從有了“西天取經”隊伍，次洛帶我們挖蕨麻的時候，從來不說挖蕨麻，而是說挖人參果。他還有一個觀念:這些人參果之所以長在地下看不見，是因為它們就是孫悟空當年用金箍棒從樹上打下來消失了的人參果，“它們都躲到地底下去啦！”他說。剛挖出的蕨麻，擦去外表的泥土，便顯露出鮮亮的深紅色，滾圓肥大，就像是一個個袖珍的小紅薯，而且味道甘甜，十分好吃。我們邊挖邊吃，常忘了回家吃飯，有時，從早上挖到晚上，一日三餐，就光吃蕨麻了:我們用鐵鏟或小镢頭挖開剛解凍的凍土，那些蕨麻就躲藏在滿是草根的土里，把土里的草根抖落干凈，一只只蕨麻無處躲藏，就乖乖地被我們俘虜了。我們把蕨麻拿在手上，隨意在衣服上蹭蹭，就放嘴里吃了。

市場上售賣的蕨麻

那段時間，次洛開始發胖，兩個臉蛋就像吹起來了一樣掛在鼻子兩邊，受到臉蛋擠壓的小嘴便噘了起來，小肚子也鼓鼓的，正在向著豬八戒的方向發展著。他還特別愛吃蕨麻，往衣袖上蹭的時候也很草率，沒蹭干凈，一天下來，嘴唇上都沾滿了泥巴，我們就給他取了個外號叫“丹木卡”，意思是滿嘴泥巴的人。次洛極不喜歡我們這樣叫他，我們就當著他的面叫他“齊天大圣”，背著他就叫他“丹木卡”。那一次，鄰村的“豬八戒”跟著我們在“五莊觀”挖蕨麻，一副極不情愿的樣子，他挖得少，吃得也少，等他鬧著要回家時，身上依然干干凈凈的。次洛卻吃撐了，身上也臟臟的，他還讓“豬八戒”替自己拿著“金箍鞭”。“豬八戒”也調皮，拿著“金箍鞭”做了幾個孫悟空的經典動作，接著便跳來跳去，還翻了幾個跟頭。我和卓央便看著他倆偷偷笑。次洛看出了其中名堂，氣急敗壞，“你快回去吧！”他對“豬八戒”說。

后來我還知道，那段時間，次洛一個人還偷偷去了一趟薩日——雪豹山，去看他種在那里的蘋果、紅棗，還有“猴子”。據卓央說，那天他很晚才回了家，回來后就鉆到被窩里睡覺了。“我還聽到他半夜偷偷哭呢！”卓央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