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飯時,大姐和她的老伴對我做的菜果然贊不絕口,我心情大好。

老紀要帶我去深山的一戶人家吃飯,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。深山多好,我要是幾個月不去一趟,就會變得俗氣、淺薄、呆滯,所以總會隔段時間就去山里走走,呼吸呼吸純正的草木之氣。
車在山間的石子路上七拐八扭。群山連綿起伏,坡下有溪水,雖看不見,但能感覺到溪水的聲音。路過一處茶園,老紀停下車,領著我在茶園穿行。放眼望去,幾只白鷺扇動翅膀,悠悠地扎入山坳間翠綠的竹林。
廚房里,大姐正在柴火灶上忙碌,霧氣裹著她,她側過身子,露出白白的牙,沖我們笑。見竹籃里有野生小鯽魚和野生泥鰍,還有新鮮蘑菇,我從大姐手中拿過鍋鏟,要求燒菜。大姐笑嘻嘻地說,好啊好啊。大姐坐在灶膛前添柴,我開始煎魚,然后盛起,將鍋洗凈,再把魚放進鍋里,加水慢煮。我說,這樣燒出的魚湯里少了油,更健康,也更有魚的味道。燒好魚,再油爆泥鰍,盛起、洗鍋,泥鰍湯開始濃稠,順手把蘑菇倒進鍋里,不出我所料,大姐目瞪口呆,我說,大姐你別擔心,等一會你就會夸我。
蘑菇燒泥鰍湯,是我的“專利”,我小時候突發奇想亂搭的。我那時還不知道其一是“山珍”,其二是“海味”,就這么隨意地讓“山”“水”在鍋里相逢,味道倒是絕佳。想想也是,多少名菜不是來自鄉野?大自然的饋贈,怎么搭都自然。
吃飯時,大姐和她的老伴對我做的菜果然贊不絕口,我心情大好。陽光這么好,要是端坐桌邊無異于暴殄天物,干脆端著碗,夾了菜,移步院子。山里的桂花還沒落盡,花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,碎金般的光線中有淡淡的香氣。我站著吃飯,十來只雞也在吃地上的菜葉子。那條黃狗不知道吃過沒有,它沒拿眼看我,只是專注地圍著雞轉圈。
老紀也端著碗立在院子里,大姐家七八歲的孫子學著我們。黃狗看小主人來了,從雞的身邊跑過來,蹲在他的腳邊,雙眼盯著他的碗。男孩蹲下身子,騰出一只手,摸摸狗的頭,搛一塊肉,咬了半邊,把剩下的丟到地上,狗立起身子,下巴著地,舌頭一卷,把肉吞進了嘴里,又蹲下身子,盯著男孩的碗。男孩把碗亮給它看,說,沒了。狗看到碗里確實沒肉,垂了頭,有氣無力地蹲下來。我也蹲下來,摸了一下狗的頭,搛起碗里的一塊肉,放到地上,狗立馬起了身,吞進嘴里,吃完,又盯著我的碗,碗里還有一塊,我不好意思騙它,就又搛出來擱在地上。狗再看我的時候,我也把碗亮給它看,學著男孩說,沒了,真沒了。狗看了一眼,垂下頭,應該是信了。
吃完飯,我們和大姐夫婦坐在院子里聊天,說收成,說她外出打工的兒子、媳婦,男孩和狗在院子里嬉鬧,追逐。我們離開時,大姐夫婦和小男孩送我到門外的路上,狗也跟了過來,它和我們還沒那么熟悉、親近,應該不是特地跑來送我們的,而是跟著主人來的。
臨上車,我摸了一下男孩的頭,小男孩有些害羞,我又摸了一下狗的頭,狗偏過頭去,也有點害羞。
我看著小男孩,又看狗,忽然心生一陣歡喜和感動,害羞多好、多美啊,我有好久沒看到有人害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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